我站在天台的边缘,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细碎的冰晶如同锋利的针芒,在空中肆意飞舞。远处,变异兽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隐隐传来,仿佛砂纸在耳膜上无情地摩擦着,每一丝声响都让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叶晚晴就站在我的身后,她的枪口紧紧抵在我的后心。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熟悉的米色风衣,只是领口处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在这寒风中显得格外刺眼。
“为什么?”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沙哑而干涩。
回应我的,是扳机扣动时那轻微而又清晰的响声。在坠落的瞬间,我瞥见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昨天才刚刚摘下的婚戒。紧接着,核电站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我的视线,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拼图一般,纷纷散落。
“沈铎!”
我猛地睁开眼睛,电子钟上清晰地显示着:2023年9月15日。而此时冷汗早已浸透了床单,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硌得生疼。我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叶晚晴的医学研讨会邀请函,日期赫然是三天后。
我扶着床沿站起来,对面的落地镜中,映出我完好无损的右臂。重生前的最后画面在我的视网膜上不断灼烧:叶晚晴站在“方舟”组织的队列里,白大褂上染着研究所同事的血,那触目惊心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此时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城西防空洞有你要的真相。”发信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十七分,和前世收到信息的时间竟然分秒不差。
我毫不犹豫地抓起战术匕首,用力插进靴筒,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城西防空洞。
晨雾弥漫的防空洞中,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手电光扫过墙壁,突然,角落里蜷缩的人影映入眼帘。米色风衣的下摆沾满了泥浆,叶晚晴正抱着膝盖在瑟瑟发抖。
“你怎么在这里?”我下意识地扣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快得异常,而体温却低得如同尸体一般。
她缓缓抬头,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涣散:“有人在追我……他们说我是钥匙……”话音未落,防空洞深处便传来一阵金属拖拽的声音。我当机立断,拽着她朝着出口狂奔而去,身后爆破声掀起的碎石擦着我们的耳际飞过。
停车场里,叶晚晴突然按住我的枪:“别杀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我看见追来的男人眉心有颗黑痣——和前世在方舟实验室解剖过的变异体一模一样。
我将叶晚晴塞进越野车后座时,不经意间注意到她后颈有细小的电流纹路。这奇异的景象让我瞬间想起了五年前在亚马逊雨林见过的生物电池技术,只是那些实验体活不过72小时。
“他们给我装了定位芯片。”她突然开口,手指在车窗上缓缓画出莫比乌斯环符号,“在枕骨下方三厘米处,用的是你当年设计的植入手法。”
方向盘险些打滑。三年前我确实为军方开发过微型追踪器,可这个项目因为伦理问题最终被叫停了。后视镜里,她的瞳孔收缩成竖线,这绝不是人类该有的生理反应。
暴雨如注,狠狠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叶晚晴蜷缩在副驾驶位置上,翻看着我的战术手册。忽然,有冰凉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太阳穴,她握着我的备用枪,眼神却清明得可怕:“带我去城南化工厂。”
后视镜中映出她左手无名指,戒痕位置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我不禁想起重生前最后一次任务,在方舟基地找到的加密文件里,有个实验体编号正好是她的生日。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传来一段加密视频。画面里,穿着白大褂的叶晚晴正在解剖台前熟练地操作着,而台上躺着的,赫然正是此刻开车的我——右臂机械接口处的烫伤疤痕清晰可见。
“停车!”叶晚晴突然扑向方向盘,越野车在公路护栏上擦出耀眼的火花。她夺过手机,狠狠砸向窗外,爆炸的蓝光中飞出一群机械蜂群。我迅速翻滚着将她护在身下,左肩传来被激光灼烧的剧痛。
化工厂地下三层,叶晚晴轻车熟路地打开暗门。尘封的军火库里堆满了印着黑鹰标志的武器箱,那是方舟组织的标记。她突然转身,枪口却直直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我夺枪时,嗅到了她颈间散发着的苦杏仁味——那是氰化物挥发的气息。加密U盘从她口袋里滑落,插进电脑的瞬间,屏幕上跳出血红警告:基因锁已激活,倒计时71:59:59。
“他们在用认知污染摧毁你。”她撕开我衣领注射解毒剂,指尖触感冰冷得不正常,“听着,方舟实验室有七个冷冻舱,每个舱里都有……”
蜂群俯冲过来,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慌乱地躲进废弃加油站时,我发现她米色风衣内侧缝着军用级防弹层,针脚和我在特种部队时的习惯完全相同。
暴雨夜,叶晚晴在浴室里哼着童谣。水声掩盖了键盘的敲击声,我悄悄地破译开她的笔记本电脑。在加密文件夹里躺着十几份尸检报告,而最后一具尸体照片让我瞳孔骤缩——那是我前世被炸碎的右手,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突然,有冰凉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叶晚晴湿发滴着水,瞳孔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金色:“看够了吗?”她指尖夹着枚芯片,正是前世我从方舟首脑颅骨里挖出的那枚。
叶晚晴指尖的芯片泛着幽蓝冷光,玄关镜面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代码。我后撤半步,不小心撞翻了水吧台上的玻璃杯,玻璃碎裂声里,她哼唱的童谣突然变调成了机械音:“第七次回溯完成,记忆融合度92%。”
叶晚晴走到衣帽柜前,打开柜门,翻出印着黑鹰标志的武器箱,熟练地组装起粒子步枪。当她把改装过的瞄准镜扔给我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和记忆里初次教她射击的场景重叠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装的?”我攥紧战术匕首,前世被她射杀的后背开始幻痛。水珠顺着她的锁骨滑进浴袍,那道横贯胸口的疤痕让我呼吸一滞——那是我在墨西哥任务中为救她留下的弹痕。
“比你以为的更早。”她将芯片按进自己太阳穴,皮肤下顿时凸起蛛网状的金属脉络,“比如现在。”突然抬起的左手无名指上,戒痕正在渗出血珠,和芯片蓝光共振发出蜂鸣。
“你究竟死过多少次?”我扣住她正在装填弹药的手腕。而此时她发梢的滴水在她脸上投下蛛网状阴影,这让我突然想起了核爆时天空裂开的模样。
她忽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排列着四十二道刻痕,每道都标注着日期。最后那道还渗着血珠,正是我们婚礼当天。“每次轮回都会留下这个,”她用枪管抵住最新伤口,“而你会亲手刻上第四十三道。”
此时突然整栋楼在震动中晃动,窗外传来人群的尖叫。我扑过去扯开窗帘,防弹玻璃外悬停着六架黑鹰直升机,机舱门印着的标志让我浑身发冷——那是三年前就该被剿灭的“渡鸦”雇佣兵团。
叶晚晴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匕首尖端抵住我肾脏位置:“别动,他们在检测你的生命体征。”她呼出的气息带着电子元件烧焦的味道,“还记得拉斯维加斯的赌局吗?你押注的二十一点……”
我瞳孔猛地收缩。那是重生前三个月的事,而现在时空才过去三天。她湿透的长发缠上我脖颈,记忆突然闪回核爆瞬间——她开枪前说的最后半句话,口型分明是“对不起”。
爆炸冲击波掀翻楼层顶盖时,她将我推进通风管道。透过铁栅缝隙,我看见她脱下风衣露出机械脊柱,蓝光顺着合金骨骼流遍全身——这分明是方舟组织三年前研发的“普罗米修斯”系统。
警报声撕裂空气,直升机开始无差别扫射。叶晚晴拽着我滚进浴缸,流弹击碎的瓷砖在头顶炸开。她突然咬住我耳垂,剧痛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注入血管:“这是记忆稳定剂,能让你在时震中保持清醒。”
我的视网膜上跳出全息投影,倒计时变成鲜红的71:23:17。她沾血的指尖在空中划出坐标,正是前世我葬身的那座核电站。玻璃幕墙轰然倒塌的瞬间,我看见她左眼流下血泪,虹膜里旋转着微型电子钟。
最终我们通过管道井逃进了下水道中,而我们在下水道穿行六小时后,叶晚晴的体温开始极速下降。她瘫坐在积水中拆解左臂,从仿生皮肤下取出沾满机油的记忆芯片:“读这个,用你的虹膜密码。”
芯片插入战术目镜的瞬间,海量数据流如洪水一般涌来。我看到自己穿着方舟制服在主持“衔尾蛇计划”启动仪式,叶晚晴作为首席研究员正在调试冷冻舱。日期显示2008年4月17日——那正是我们初遇的三年前。
下水道里狂风呼啸,叶晚晴的白大褂灌满冷风。她将引爆器抛给我,自己走向悬梯:“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脖颈后的条形码在月光下泛红,“杀了我阻止方舟,或者……”
悬梯突然断裂,她坠落时展开的金属翼膜让我想起实验室的变异蝙蝠。我扑过去抓住她手腕,却摸到冰冷的机械骨骼。她笑了,这个笑容和婚礼彩排那天一模一样:“或者发现三年前向我求婚的人,根本不是你。”
“认知滤网要破了。”她突然吐血,血液里漂浮着纳米机器人,“快找到锚点物件……”话音未落,下水道墙壁浮现全息投影,十五岁的她正在给培养舱里的婴儿唱摇篮曲。而那孩子眉眼间分明带着我的特征。
记忆突然出现裂痕。我右臂义肢接口开始发烫,那是在重生后第三天安装的——但此刻电子钟显示才第二天凌晨。叶晚晴的手正在数据化消散,她最后的耳语混着电磁杂音:“去查查你的脑垂体……”
爆炸气浪将我掀飞时,怀表从我口袋中滑出。表盖内侧的照片正在变化,原本的婚纱照逐渐变成两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那是我在方舟实验室见过的装束,而照片日期显示是2001年。
追踪者的脚步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叶晚晴启动电磁脉冲自杀式袭击前,在我掌心写下北极坐标。当爆炸白光吞没视野时,我清楚看见她左眼虹膜里闪过“轮回次数:42”的荧光字迹。
此时硫磺味突然变成消毒水的气息,耳鸣声中,我发现自己正攥着手术刀,刀尖抵在冷冻舱的观察窗上——就像无数次在噩梦里重复的动作。防冻液顺着舱壁滑落的轨迹,与记忆中她中弹时脖颈流下的血痕完全重合。我踹开冷冻舱的观察窗,防冻液喷涌而出。七个叶晚晴漂浮在幽蓝液体里,年龄从十五岁到四十岁不等。最右侧的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旋转着电子钟——和天台坠落时的叶晚晴一模一样。
“你还有六小时十二分。”克隆体隔着玻璃写字,指尖划出的血痕组成北极坐标。安全屋突然断电,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我瞥见所有克隆体后颈都有条形码,数字排列正是怀表里的陨石基因序列。
破冰船甲板结满蓝紫色冰晶,这颜色让我想起叶晚晴机械骨骼的能量液。当我割断最后一根锁链潜入海底时,防水地图突然闪烁红光——实验室的三维模型正在与记忆中的城南化工厂重叠,连通风管道拐角处的刮痕都分毫不差。
此时通风管道传来爬行声,我对着声源处连开三枪。掉下来的却是只机械蜘蛛,腹腔弹出血清试管。标签上潦草字迹让我浑身发冷:“注射它,就能看到真正的晚晴。”
针尖刺入静脉的刹那,视网膜炸开无数记忆碎片。我看见自己穿着方舟制服,将昏迷的叶晚晴推入培养舱;看见她挣扎着在玻璃上刻下我们名字的缩写;看见2023年的我在婚纱店试衣间后颈亮起一模一样的条形码。以及在基因锁门前,我割开手指验证DNA。全息屏却显示:“欢迎回来,沈铎博士,今日是您第107次到访。”门内排列着四十二具冰棺,每具都躺着不同年龄的叶晚晴。最新那具突然睁眼,用她婚礼当天的口型说:“杀了我。”我找到藏在通风管里的实验日志。视频记录显示从1998年开始,我和叶晚晴就轮流担任实验对象。最震撼的是2045年的片段:全身机械化的我正将婚戒戴在少女叶晚晴的无名指上,而她眼中流下血泪。
此时有种剧痛传来,其中有人按住我抽搐的手,真实的叶晚晴正在给我注射中和剂。她白大褂沾着硝烟,左臂不自然扭曲:“血清里混入了记忆诱导剂,它们在重构你的认知。”
“那你究竟是谁?”我反手扣住她喉咙,却在她领口内侧摸到凸起的芯片接口。警报声骤然响起,整面墙的克隆舱同时开启,四十岁的克隆体走出时,整座建筑开始高频震颤。
“她是第19次循环的失败品。”克隆体抬手射出激光,洞穿叶晚晴的膝盖,“而你,亲爱的指挥官,是第42次实验的变量。”她扔来的全息投影里,赫然是2023年的我跪在核爆中心,怀里抱着叶晚晴支离破碎的尸体。
叶晚晴突然扑到控制台前,染血的手指输入一长串密码。所有显示屏同时播放同一段录像:1998年的北极实验室里,十岁的她正在给昏迷的我戴上婚戒。
“时间锚点……”她咳着血沫大笑,“我们早就在莫比乌斯环里了!”克隆体们的机械骨骼开始过载运行,我拽着叶晚晴跳进了货运电梯里,急速下坠时,她在爆炸火光中吻住了我,这个触感和核爆前最后的温存完美重叠了。
地下三层停着印有黑鹰标志的装甲车,叶晚晴扯开驾驶座地板,下面竟是她珍藏的婚纱。粒子炮轰开通道的瞬间,她突然说:“去天文台,那里藏着……”
子弹穿透了挡风玻璃,击碎了后半句话。后视镜里追兵的面容让我汗毛倒竖——那是我在墨西哥曾经击毙的毒枭,此刻的他电子眼中却跳动着方舟的识别码。
叶晚晴抢过方向盘撞进加油站里,引爆的蘑菇云中飞出了金属匣子。她徒手撕开了防护层,里面是枚嵌着陨石碎片的戒指:“这才是真正的婚戒,你当年在北极……”
追兵的重型机甲碾碎了路基,撞破了我们的装甲车,我抱着她滚下了悬崖。坠落的失重感与核爆那天的坠落完美重叠,叶晚晴突然把戒指按进我掌心:“记住,要杀死我必须用……”
海浪吞没了最后的话语。我浮出海面时,看到悬崖上的克隆体正在拆卸自己的机械心脏。她胸口浮现的全息投影里,穿着防护服的我和叶晚晴正在给某个婴儿录入基因序列——那个婴儿的瞳孔,是纯粹的金色。
海底的漩涡将我卷向发光穹顶,叶晚晴的婚纱在压强下化作了银色粒子。当我们坠入水晶宫殿时,137个量子态的自己从不同时空涌出,每个沈铎都在给不同形态的叶晚晴戴上婚戒。
“欢迎回家,指挥官。”全息投影里方舟首脑摘下兜帽,露出我布满机械纹路的脸。他脚边跪着的叶晚晴克隆体正在分娩,脐带血在培养舱里组成基因锁密码。
我握紧陨石戒指切割手腕,血液激活的基因链在海水里舒展成DNA光带。叶晚晴的机械脊椎突然解体,露出核心舱里蜷缩的少女本体——那正是十五岁时的她,后颈条形码还在渗血。
“杀了我……”少女嘶喊时宫殿开始坍缩,所有量子态婚礼场景倒放。我看见自己将婚戒套上她机械手指的瞬间,北极实验室的婴儿培养舱突然爆出了强光。
方舟首脑的机械触手穿透了我的胸腔,却在碰到心脏时僵住。那颗跳动的器官表面,赫然刻着我们婚礼的坐标与日期。而此时叶晚晴的本体突然跃起,用脐带血在虚空画出莫比乌斯环。
“这是第42次轮回的出口!”她将我推进了光门,而自己的双腿却像沙子般消散。我疯狂得抓向她的残影,却只握住了半枚染血的婚戒。
核爆倒计时归零的刹那,我出现在纯白房间里。培养舱里漂浮着两个相连的胎儿,他们的脐带组成无限符号。全息日志闪烁:“公元2145年,沈铎&叶晚晴自愿成为时空锚点,拯救崩塌的末世。”
舱壁突然映出此刻的我,后颈皮肤正在浮现条形码。身后传来了机械运转声,穿婚纱的叶晚晴举着粒子枪微笑:“这次轮回,轮到我来找你了。”
枪响时我看清了她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我用陨石戒指切割自己手腕时留下的伤口。当鲜血溅在婴儿舱的瞬间时,时空再度扭曲了。
月球背面的记忆坟场里,42块墓碑组成了星环。每块碑文上都刻着不同时空的婚礼日期,最新的那块上显示着今天的坐标及时间。
我抱着已经严重机械化的叶晚晴走向中央反应堆,她仅剩的人类眼球倒映着地球残骸:“还记得拉斯维加斯的赌局吗?”她破碎的声带发出电子音,“你当时押注的……其实是我们的初遇。”
核聚变光芒吞没我们的刹那,我吻住了她金属与血肉交错的唇。在时空彻底崩塌的轰鸣中,我们同时说出三年前婚礼上的誓词:
“直至时间尽头——”
“——在每一个轮回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