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许志武
许志武是个什么人呢?他自己有时候都有一点糊涂,有一点恍惚。明明过去的每一天自己都脚踏实地,从没有非分的想法,也没有狂妄的追求,自己直面生活,做过的事,走过的路,无论对错,无论成败,都没有过假手于人,甚至极度讨厌他人干预自己的人生。他是一个骑自行车从不撒把的人。他从来没有放荡不羁过,但是他爱自由。或许,许安乐考上大学之后的某个夜晚,他写下的一篇短文最能反映出他的内心。他一直追求做一个干净纯粹的人。文章如下:
送子求学,回程之中,牵着老婆的手,心情纷飞如雪。见琼楼玉宇成,寂寥心情。看皑皑白雪融,春水随风。忽然明白自己进入了又一段人生。年轻不是年龄,是心态,心情。寻花开,问水暖,跃跃欲试,觉身边人人好人,事事好事,勇往直前。活力是精髓。中年也不看岁数,经人历事,去伪存真。懂区分,明进退,知荣辱,会生活。不惑是真味。过去四十余载,自觉年轻。而今当为中年人矣!爱自己,爱家人,爱生活,追寻生命的意义,实现人生的价值,当为人生之所求。适当锻炼,与妻常伴。身心健康,家庭和睦,是幸福明天的基石。送走了孩子,多陪陪老人,听一听父母的絮叨,管他说啥,用情倾听,用爱陪伴,就像当年咿呀学语,蹒跚学步一样。父母在,不敢言老,就还是中年。在父母身边,想童趣,忆过往,懂舍得,知感恩。去繁就简,养气度,得从容。惯看夕阳,心育灵光,多好!闲暇之余,多读一读书,钻研一下业务,人的一生功过荣辱,都在本职。所谓“正命”是也。“斜杠青年”固然好,那是青年时奢侈的选择,或者老年后无奈的旁落。人生苦短,精力有限,专才能精,精才能进,进而后成。成什么呢?成就自我!不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老了才有充盈而满足的人生。我来过,并未匆匆,赏花开花落,感万物从容。我做过,无关名利,护世间美好,发乎本心,倾尽所能。纷纷扰扰浮云散,来财去宝靠机缘,亲情友谊常维护,酬勤天道立世间。守职业道德,做好本职工作,当为如今人之至善。可以为座右铭。至于成就,大道天成,何必强求。
可是这样的许志武最近几年活的非常苦恼,自从那件事(见《酒鬼赌徒玫瑰花》)发生之后,他感觉生活没有了温度,他原本就是个清冷的性格,感情的表达从来都不热烈,他从来没有想过父母身上有那么大的问题,更没有想过孩子也出了那么大问题,他希望在冷静中平复自己,可是妻子却容不得他冷下来。他也理解她,女人是需要爱的,何况因为嫁给了自己,摊上这样的事,她可能已经被伤害的遍体生寒。他们是一对苦命鸳鸯。
不亲的亲儿子樊成大结婚生子了。亲的假儿子许安乐是养子了,自己成了他的仇人的儿子,再亲还能亲到哪里呢?许安乐也结婚了,老伴儿出门认了个女儿,把许安乐招成了上门女婿了。她用女性特有的智慧把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缝补了起来,他随着她们。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慈悲”,那么“承负”不起,就放下吧。
他是一个医生,有一种病叫克林巴利综合症,患者对这个病身体上的描述,让他感觉可以套用在自己的灵魂上。樊成大的儿子降生以后,别人都冲上去爱得不行,他却偷偷去做了亲缘关系鉴定。他感觉自己的行为猥琐又龌龊,但是他控制不了,他需要那份鉴定像太阳一样照耀自己心中冰冻的河。
许安乐的儿子降生以后,也是一群女人围绕着,自己只能做个靠边的,鉴定也轮不到自己去做了。仿佛自己是个无用的人,伤心难掩的时候,想起哪一个都不快乐,和朋友同学也聚过几回,都是他们想安慰自己,但是酒一下肚,难免的就哭了。醒酒之后想想也不愿意再去了,他也想忙碌起来,可是自己的年纪在单位里那样干是不适合的,最后他想起那个精神病院里的女人,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可怜的?然后吓了一跳,如此下去,自己搞不好也会住进去的。
红莲案发生以后,她感觉老伴认下这个女儿是对的,她有一个亲得起来的女儿了。可是自己一个半大的老头子,心里再装着个“干女儿”,成什么话啊?同病相怜的,除了老婆都是不能装心里的女的?可是老婆也有个“女儿”了,自己怎么办呢?生活安排他和那个“杀妻的”(见《天使的秘密》)见面了。有一天他听许安乐提起过这么个人,他决定去看看,他需要有一个人,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内心是安宁的,而不是寒冷的,他需要去试一试。
许志武特意请了假,自己一个人去找他,找到那个地方已经是中午了。烈日炎炎之下,小区的院子里没有啥人,给人一种空旷、清幽、静谧的错觉,那个人和自己想的一样,孤独的躲在树影中,继续着不存在的保洁工作。别的人都去休息了,而他?小区真的好干净!许志武观察了好久,他都没有抬头回望过来,只好走过去,他还是没有抬头,却说话了。他说:“我知道你是谁,我是一个苦相的,你是一个苦心的,原本我也是一个苦心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我送你一句话,你听着:‘生活或者叫上天给你的,就像老母亲给你的,无论是蜜糖,还是砒霜,你可以不吃,但是请你接着,别人的米是风选过的,白净又干净,你的掺了沙土,不要抱怨,因为那就是你应得的,所有你收到的都是恩赐。严格的讲这世界上没有无用的垃圾,只有放错了地方的珍宝。’”歇了一歇,他喝了一口水又说:“你不要,求的太多,上天待你不薄了。”徐志武呆立了好久,他来对了,他的冰河被从天而降的大锤一下子砸的七零八落,瓦解了。他不敢相信说这话的是一个“杀妻的”“打扫卫生的”“开出租的”,他是带着优越感来的,而那个人却是点化他的“佛”?他说:“我是来请你喝酒的。”那个人说:“戒了。”他又说:“陪陪我,你难道不需要朋友吗?”他终于抬头,问了一句:“你还姓许吗?叫什么?”
二、许安乐
许安乐也很苦恼,幸福其实也会带来苦恼的。他的老婆生了儿子了,全家皆大欢喜,可她们似乎都忘记了,精神病院里还住着一个自己的妈妈呢。她经过治疗其实可以出院了。但是让她回家,独自生活怎么能让人放心呢?接来自己家?家里已经有太多人了。还有两个需要照顾的,自己哪里敢呢?一想到这里,就又想起“天使”家的孩子,想起那天大的恩情来,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敢让疯奶奶碰,“天使”夫妻怎么就敢呢?看来自己只给“姐夫”一个人磕了头,还漏下两个。自己是不是最近,去看看她们呢?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响了。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又马上接听了。他们虽然时时见面,却一晃四年没有通过电话了,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来接我,喝多了,在那个半死不活的这。”那个声音带着笑意,大着舌头,把许安乐都惊到了。在许安乐的印象里,许志武醉酒是从未发生过的。而且他是什么时候,如何自己开车三百多公里,找到“天使”家小区去的?他去干了什么?他喝了酒,无法开车,但是他不找就在那个城市的樊成大,却打电话给开车去一次最少3个小时的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喝高了?自己可以让樊成大去吗?他为什么不住酒店呢?犹犹豫豫的他还是出发了,他是自己仇人的儿子,也是养大自己的父亲,同样是那个事件的受害者,他一直对自己挺好的。这操蛋的生活,许安乐一边骂,一边开车,这些年他也矛盾着,不知道如何自处才是好的。他感觉自己欠了所有人的,还都还不了。
三、酒蒙子的惊人之语
许安乐紧赶慢赶,在午夜12点前赶到了。那个杀妻的,像做错事的孩子,搓着手,把许安乐迎接进自己的“窝”,徐志武四仰八叉的躺着,已经睡着了。许安乐不明白,这个滴酒未沾的“老不死”,是怎么把许志武喝多的?自己这个有着洁癖的养父,是怎么在那样“脏乱差”的环境里,睡得那样惬意的?看着他睡着的模样,自己竟然有点舍不得去叫醒他,许安乐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养父老了,他俯身抱起养父,比自己想的轻得多。养父没有醒,神情安详的睡着。始作俑者帮助开了门,帮助送上车。许安乐忽然想起来,这个人还是“天使”的父亲呢,他说:“谢谢你,刘叔。”搞得老刘头很不自在的。
车开出去不远,徐志武醒了,他不说话,偷偷看着许安乐开车,他想,自己的的确确,求的太多了,亲生不亲生又如何?自己一个电话,亲生的可以比许安乐做的更好么?一样是受害者,自己过于自我了,差一点把这么好的孩子搞丟了。
车快上高速的时候,许安乐听见一个声音:“儿子,爸有话和你说。”许安乐一脚刹车,幸亏是午夜,后边没车,否则一定追尾了。
许志武没有料到许安乐反应这么大,刹车把躺着的自己搞到座椅下边去了。他一边往上爬,一边说:“你妈该出院了,我觉得你刘叔这个人不错。”
许安乐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反应过来,赶紧下车,去后排扶许志武起来,许志武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见。他只是机械的回答:“好的好的,没事没事。”等车上了高速,许安乐忽然又反应过来,他问:“爸,你刚才说什么?”两人讨论了一路。
四、戴静芳的反应
两人回到家,已经天亮了,各自补觉。戴静芳感觉非常奇怪,感觉这对父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俩挤到一个床上睡觉去了。这是个好现象,自己求之不得。
许志武还是先醒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找戴静芳,戴静芳说去看“孙子”去了。他只好电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戴静芳第一反应是徐志武喝多了酒,还没有醒酒,说媒?精神病,杀妻的,这不是扯蛋吗?自己正和许志武掰扯,却看见“狐狸精”和儿媳妇瞪着眼瞅着自个。
五、玫瑰花的反应
玫瑰花的眼睛里满是星星,跟发现了新大陆的少女似的。这个老妖怪为了伺候月子,照顾孩子搞得和村妇差不多。不过那个少女劲,真的把戴静芳搞得受不了。有时候闫佳妮也是服了的。
她那样,就跟动画里狐狸见了老母鸡似的,嘴角可以画上哈喇子了。她发现大家伙目光从戴静芳身上转向自己,知道自己必须说话了。她说:“姐夫,真有才,这脑袋真不是白长的。这主意绝了。”
戴静芳心想:自己借了老许的光,晋升为姐姐了,谁大谁小还不知道呢。但还是问道:“你赞成啊?哪里绝了。”
六、闫佳妮的反应
闫佳妮也是听徐佳乐说起过杀妻那个人的。那个人的获得救赎促成了她和许安乐,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天使”的决策,帮助了自己现在回想起来荒唐至极的治疗。现在自己有了孩子,更加觉得“天使”的难得,据说许安乐是给天使家磕过头的,自己确实做得冒失了,导师和领导骂的都是对的。
咋回事,一孕傻三年?自己咋跑题了。许安乐说那个杀妻的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是坏人,挺好的一个,被政府改造的有点傻傻的,可是婆婆是一个精神病啊!能找到一个人照顾,对婆婆,对许安乐,对自己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是,一个精神病啊,虽然快好了,人家能愿意吗?三个女人一番讨论,戴静芳也感觉不是离谱的了,可是这个事怎么操作呢?关键是“天使”家会怎么想呢?不会感觉自己这边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吧?能成是个好事,这个事谁去说呢?咋感觉谁去都不适合。
七、静娴师太的反应
本来“玫瑰花”想要自告奋勇,可是自己和人家都不熟悉的,贸然上门去,给人的感觉就是怪怪的。三人考虑了几天,最后,闫佳妮说,女方是自己婆婆,最近的关系是除了许安乐,就是自己了,,别人说都是不行的,她自己去还不行,最好找一个长辈,她想起静娴师太,这个是如假包换的长者,何况是很熟悉的。
静娴师太听了闫佳妮的话,也觉得想法不错。自己那个苦命的弟媳,真的需要一个男人,把后半生重头来过,这个男人表现得好,有佳妮,有许安乐,她其实就不会再犯病了。说起来自己的弟媳还是美人坯子的,要不哪里生的出许安乐那样的帅小伙。可是,自己一个出家人去说媒?阿弥陀佛。他们两个本人能同意吗?许安乐怎么说?
八、简单粗暴的男人
闫佳妮把这个三连问带回家,说给许安乐,许安乐决定设法让两人见上一面再说。可是如何见面?如何询问结果?愁得不行,又去找许志武,这个球毕竟是他发的。
许志武听了,张大了嘴巴,他说:“你们想哪里去了?我就是想雇你刘叔照顾她,不过你们想的成了也不错。”又说:“你刘叔在那里打扫卫生,收入和付出是不成正比的,他原来为了天天见女儿和外孙,现在女儿把他认下了,再干下去反而是折磨,不如离开一点,过自己的生活。他身体还好,经历了苦,还能点拨我,照顾你妈是最适合的,就是工钱不能给少了。”许安乐把这套说辞带回家,几个女人都乐了,男人真是太流氓了。玫瑰花大手一挥,这个钱老娘出了,结果戴静芳不干了,三个女人一商量,三一三十一,费用均摊,雇个保姆,算是高价的。然后徐志武,你既然这么流氓,后边的事交给你了。闫佳妮甚至好心的,把公公的流氓计划向“天使”透露了。
九、“天使”家的反应
这个计划,在“天使”家也炸了锅,“天使”家里的三个“天使”认下这个杀妻的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天使”的的确确是他亲生的,他确确实实悔悟了,不认下他,他大概率是会去死的。这样的结果怎么可以呢,认下来以后,那个人倒是有骨气的,女儿女婿的便宜是半点也不肯占的。本来也邀请他来住过,他只是来看了看“孙子”,就回去了。他的骨气是“天使”的妈妈们欣赏的,可是共同生活的话就太不方便了。如果给他寻一个好去处,是再好不过。实话讲,“天使”和这个父亲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即便如此,妈妈们还是决定替“天使”去把一把关,见一见那个雇主婆。
十、许安乐亲妈的反应
“天使”家的妈妈们决定带上“杀妻的”,理由是路远,让他开车。于是,天使全家留了姐夫在家照顾孩子之后,出发了。他们直接找到精神病医院,然后找闫佳妮,佳妮自然欢迎了。她们成功的会面,对那个女人一番考察,看起来已经不像一个精神病了。可能是住院住的,白白净净,还有几分姿色,就是脚有一些跛。说话唠嗑,还挺是那么回事,没有了精神病的癫狂和木讷。
许安乐的亲妈平静的感谢“天使”一家对自己的帮助,问起那个可爱的孩子,问起错认的儿子,说起许安乐,说起闫佳妮,说起自己的亲孙子,说起“玫瑰花”,说的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跟正常人没有两样。
她还发现了那个司机师傅,说他看起来好像也在这里住过。还问他现在吃药么?夸奖他,恢复的真好,都能开车了。
大家的意见基本达成一致了。下边该许志武出马了。
十一、杀妻者的反应
许志武出马,再次约了老刘头,俩人喝了两杯酒,许志武感觉不用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想法和做的工作都说了,老刘头挺感动,但是拒绝了,他说我都把她杀了,自己怎么可以再找女人呢?自己是一个罪人,能有现在的生活就应该知足了,自己如果答应了和再娶是没有两样的,让女儿如何看待自己,自己还有何面目见人呢?
许志武傻眼了,千算万算,把这个算漏了。心结这个东西是最不好打开的。就这么回去“复命”?却是不甘心的,实话讲,老刘头可以自己单着,可是自己这边是真需要他的。
千方百计都白想了,他耷拉着脑袋回家了。所有人再次群聊起来,如果“天使”出马这个老刘头一定会听的,可是谁去和“天使”说?太不近人情了。万一伤到老头怎么办?这些人都感觉已经欠“天使”好多,说不出口了。
许安乐最后想起一个在老刘头心里说话好使的,就是退休狱警。谁去请老人出山呢?最后闲人“赌徒”胜出,领命去了。
十二、家有一老
赌徒临行前想了好多,他收起江湖客的思维,决定用真情去做,他找到老人家,却没有贸然登门,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老人也不一定有办法的,自己必须帮着想一个辙,之后才能去提要求的。他自己想不出来,再次发动“群众”,最后的结论是,让他为老刘头的幸福着想,去游说“天使”两人共同出马,实在不行也就只好认了,另外闫佳妮说要把婆婆的病,来龙去脉如实说,说的越可怜越好,要强调她没有好人照料还会发病的,她说,“我们没有撒谎,这都是真的。”赌徒终于提着礼物去登门了。
十二、美好的结局
老人当了一辈子狱警,最会做犯人的思想工作,听了这个事,当时就乐了。连行李都没带,告诉老伴儿一声就和赌徒回来了。第二天俩人就去见了“天使”,老人没让“赌徒”跟着,“天使”还是很忙,但是见到老人挺震惊的,她停掉了自己的工作。和老人共同制定了“同盟计划”。当天就去实施了。他们共同请求“老刘头”,正视自己的过去,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去拯救一个可怜的,患有精神疾病的,可能复发的,苦命的女人。
老刘头扭扭捏捏的接受了这个任务,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工钱他是不要的。可是这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他答应了,两个可怜的苦命人就都有伴儿了。多少人可以获得解脱啊!幸福,不就是人都在对的地方生活吗?